百度作业网晋书-载记 第一百一十三 苻坚上- 翻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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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书-载记 第一百一十三 苻坚上- 翻译
晋书卷一百十三载记第十三
苻坚(上)
苻坚字永固,又名文玉,是苻雄之子.祖苻洪,跟随石季龙迁徙到邺,住在永贵里.其母苟氏曾经在漳水游览,在西门豹祠求子,这天晚上做梦与神同房,於是怀孕,怀胎十二个月才生下苻坚.出生时有神光从天上照耀他家中.背上有赤色纹路,隐隐地隆起成字,说是“草付臣又土王咸阳”.垂下手臂超过膝盖,眼睛中有紫光.苻洪认为很奇特而爱他,起名叫坚头.
年龄七岁,聪敏好施舍,举止不违规矩.每次陪在苻洪身边,总是酌量苻洪的举措,取给符合时机.苻洪常说：“这孩子姿貌奇伟,品性过人,不是普通的相貌.”高平徐统有知人之明,在路上遇见苻坚,觉得他很不一般,拉着他的手说：“苻郎,这是皇帝出行的街道,小孩子敢在这裏玩耍,不怕司隶把你绑起来吗?”苻坚说：“司隶绑罪人,不绑玩耍的小孩.”徐统对左右之人说：“这孩子有霸王之相.”左右觉得很奇怪,徐统说：“这不是你们能知道的.”后来又遇见他,徐统下车避开人,秘密地对他说：“苻郎骨相不寻常,将来会大贵,只是我见不到,怎麽办!”苻坚说：“真的如公所言,不敢忘德.”八岁时,请老师到家中读书.苻洪说：“你们戎狄异族,世代只知道喝酒,今天却要求学呀!”欣然应允.苻健入关时,梦见天神派来朱衣赤冠的使者,命令授苻坚为龙骧将军,第二天苻健在曲沃设坛授予他.苻健流着眼泪对苻坚说：“你祖父从前受此号,现在你又受神明之命,能不奋发吗?”苻坚挥剑策马,意气风发,士卒无不畏服.极孝顺,博学多才,有经世济民之志,结纳英雄豪杰,以图天下大计.王猛、吕婆楼、强汪、梁平老等都有王者的辅佐之才,是他的羽翼.太原薛赞、略阳权翼看见了惊叹说：“不是普通的人啊!”
到苻生继承伪位,薛赞、权翼劝苻坚说：“现在主上昏庸暴虐,天下离心.有德之人昌,无德主人遭殃,这是天道.国家的大业重要,不能让别人夺去,希望君王实行汤武之事,以顺应天人之心.”苻坚深以为然,用他们为主谋.苻生在位残虐无度,梁平老等多次进言,苻坚便杀了苻生,把帝位让给其兄苻法.苻法认为自己是庶出之子,不敢当.苻坚及其母苟氏都担心众人不服,难以居帝位,群僚坚决请求,苻坚就顺从了.在升平元年称大秦天王,杀苻生宠幸的谄谀之臣董龙、赵韶等二十多人,在境内大赦,改年号永兴.追谧父苻雄为文桓皇帝,尊母苟氏为皇太后,立妻苟氏为皇后,立子苻宏为皇太子.任兄苻法为使持节、侍中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丞相、录尚书,从祖苻侯为太尉,从兄苻柳为车骑大将军、尚书令,封弟苻融为阳平公,苻双为河南公,子苻丕为长乐公,苻晖为平原公,苻熙为广平公,苻睿为钜鹿公.任李威为卫将军、尚书左仆射；梁平老为右仆射；强汪为领军将军；仇腾为尚书,领选；席宝为丞相长史、行太子詹事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；王猛、薛赞为中书侍郎；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,与王猛、薛赞一同执掌机要大事.追复鱼遵、雷弱儿、毛贵、王堕、梁楞、梁安、段纯、辛牢等人原官,依礼改葬他们,他们的子孙都根据才能提拔任用.当初,苻坚之母因苻法年长而贤能,又很得人心,担心最终会有变故,到此时,派人杀他.苻坚性格仁义友爱,与苻法在东堂诀别,働哭呕血,追赠他本官,谧号哀,封其子苻阳为东海公,苻敷为清河公.於是恢复已废弃的机构及职事,承续已断绝的后代,礼敬神灵,督促农桑,建立学校,鳏寡孤独年老不能养活自己的人,赐给谷帛各有差别,那些有特殊的才能和品行、孝友忠义、德操业绩可称赞者,让所在地上报.他的将领张平在并州反叛,苻坚率军征讨,令建节将军邓羌为先锋,率骑兵五千人占据汾上.苻坚到铜壁,张平尽起其众迎战,被邓羌打败,俘获他的养子张蚝,送他回去,张平恐惧,向苻坚投降.苻坚赦免他的罪过,暂为右将军,张蚝为武责中郎将,加广武将军,迁徙他管辖的居民三千多户到长安.
苻坚从临晋登龙门,回头对他的群臣说：“真壮美呀,险固的山河!娄敬说过‘关中是四周都有天险之地’,此言不虚.”权翼、薛赞说：“臣听说夏殷的京都并非不险,周秦的人并非不多,最后逃奔南巢,头颅悬挂於白旗,身躯被犬戎残伤,国家被项籍瓜分是什麽原因呢?是不修养德行的缘故.吴起有这样的话：‘在於德不在於险.,深切地希望陛下效法唐虞,以恩德怀柔远方,山河的险固不足以依靠.”苻坚非常高兴,就回到长安.赐给继承父亲的人爵位一级,鳏寡年老者谷帛各有等差,这些施予超过所收田租的一半.当年秋天,大旱,苻坚减省膳食撤去音乐,把金玉绮绣都散给将士,后宫之人都不穿精美的丝织品,衣服长度不得拖地.开放山泽之禁,公私共同获取其中的出产,偃甲息兵,使境内休养生息.
王猛更受亲近恩宠,朝政无不由他处理.特进樊世,是氐中豪杰,为苻氏立了大功,仗恃有功为人傲慢,当众侮辱王猛说：“我们这些人与先帝共创事业,而不干预朝政,君没有汗马之劳,怎麽敢专揽大任?这是我们耕种而君来白吃啊!”王猛说：“将要让君去当厨子,岂只是耕种而已.”樊世大怒说：“一定要把你的头挂在长安的城门上,不这样,我就不活在世上.”王猛告诉了苻坚,苻坚发怒说：“必须杀掉这个老氐,然后百官才会整肃.”不久后樊世入内议事,苻坚对王猛说：“我想让杨璧娶公主为妻,杨璧这人怎麽样?”樊世发怒说：“杨璧是臣的女婿,早就定了婚,陛下怎麽能让他娶公主!”王猛斥责樊世说：“陛下统治海内,而君胆敢争婚,这是想要变成两个天子,哪裏还有上下!”樊世发怒起身.要打王猛,左右之人制止了他.於是樊世恶言大骂,苻坚因此发怒,下令在西厩把他斩了.诸氐纷乱,争着数说王猛的坏处,苻坚很恼怒,漫骂诸氐,有的还在殿庭中鞭挞.权翼进言说：“陛下为人宏达大度,善於驾驭英雄豪杰,神武卓绝,记载功劳宽恕过失,有汉高祖的风度.然而轻慢之言,是应当杜绝的.”苻坚笑着说：“这是朕的过失.”此后公卿以下的人无不惧怕王猛.
苻坚建明堂,修缮南北郊庙,祭其祖苻洪以配享天,在明堂祭祀其伯苻建以配享上帝.亲自耕种藉田,其妻苟氏在近郊养蚕.
苻坚南游霸陵,回头对群臣说：“汉高祖出身平民,扫平四海,辅佐创业的功臣谁为首?”权翼进言说：“《汉书》以萧曹为功臣之首.”苻坚说：“汉祖与项羽争天下,在京索之间受困,身受七十余处伤,穿透身体的伤六七处,父母妻儿被楚俘获.在平城之下,七天没有举火做饭,依靠陈平的计谋,太上皇、妻子儿女得以保全,免遭匈奴之祸.两个丞相怎麽能单单比别人高呢!虽然有猎人与狗的比喻,难道是帝王发自内心之言吗!”於是酣饮尽欢,令群臣赋诗.大赦,又改年号甘露.任王猛为侍中、中书令、京兆尹.
他的特进强德,是苻健的妻弟,酗酒强横,是百姓的祸患.王猛拘捕他杀掉,在市上陈尸示众.他的中丞邓羌,性格鲠直不屈挠,与王猛共同谋划齐心协力,在几旬之间,杀贵戚豪强二十多人.於是百官震恐,豪门大族畏惧谨慎,国中路不拾遗,风化大行.苻坚叹息说：“我到今天才知道天下有法律,天子是多麽尊贵!”於是派使者巡察四方及戎夷种族村落,州郡中老年孤寡不能养活者,官长刑罚不公受到百姓的埋怨者,操行好而疾恶如仇者、勉励督促农桑、对风俗有利者,学业专诚极其孝顺、忠义节烈努力耕种者,都详细列举上报.
这时匈奴左贤王卫辰派使者向苻坚归降,请求在内地居住耕作,苻坚同意.云中护军买雍派他的司马徐斌率骑兵袭击他们,纵兵掠夺.苻坚发怒说：“朕正要实行魏绛和戎之策,不能因小利而不顾信义.从前荆吴交战,事情由蚕妇兴起；给对方浇瓜的好处,使梁、宋停战.怨恨不在大,事情不在小,扰乱边境扰动众人,不是国家的有利之事.掠夺的物资,应全部送回.”免去贾雍的官职,让他以平民的身份领护军,派使者谋求和好,向他们表示信义.於是卫辰到塞内居住,贡献不断.乌丸独孤、鲜卑没奕于率数万人又向苻坚归降.苻坚起初想让他们在塞内居住,苻融认为“匈奴成为祸患,是从古代兴起的.近来虏马不敢南向的原因,就是畏惧威势的缘故.如果让他们住在内地,就显得软弱了,将要向郡县炫耀武力,成为北方边境上的祸害.不如迁徙到塞外,以保存国家边远地区的名义”.苻坚听从了.
苻坚即位五年,有凤凰停在东阙上,在境内大赦,百官都进位一级.起初,苻坚将要大赦时,与王猛、苻融在露堂秘密商议,让左右之人全都避开.苻坚亲自写赦文,王猛、苻融拿纸墨.有一只大苍蝇从窗户进来,鸣声很大,停在笔上,赶走了又飞来.过了一会儿长安街上市人相互告知说：“皇帝将要大赦.”有关部门报告了这件事.苻坚惊奇地对苻融、王猛说：“禁中没有窃听的道理,这事从哪裏泄露的呢?”於是敕令外面彻底追查,都说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小人,在街市上大声叫喊说：“皇帝将要大赦了.”一会儿就不见了.苻坚叹息说：“大概就是那只苍绳罢,声音形状都不同寻常,我本很厌恶.谚语说：‘想要人不知,不如己莫为.,声音无论多细小都能被听到,事情还没形成而必然显露,大概说的就是这个罢.”苻坚广泛修建学校,召集郡国通晓一经以上的学生入学,公卿以下的子孙都让他们去受业.那些有学问的通达学者、有才能办事干练、操行洁美廉明正直、孝顺友悌努力耕种的人,都予以表彰.於是人人力求上进,号称多士,盗贼止息,托办私事之路不通,土地开垦整治,财物储备充足,各种典章法律制度完备.苻坚亲临太学,考查检验学生理解经义的优劣,品评划分等次.考问五经,博士大多回答不了.苻坚对博士王寔说：“朕一个月三次到太学,进升好的黜退坏的,亲自给予奖赏勉励,不敢倦怠躲避,希望周孔的精微之言不因朕而坠失,漠的二武的业迹可以追随呀!”王寔说：“自从刘石扰乱颠覆华夏,两都尽成茂草,儒生很少还有存在的,典籍磨灭失传,经典沦丧学校废坏,就如秦皇之时.陛下神武拨乱反正,国运隆於虞夏,开辟学校的美事,弘扬儒教的风尚,教化盛於隆周,流芳千古,汉的二武哪裏值得一提呢!”苻坚从此每月到太学一次,诸学生都竞相好学.屠各张罔聚众数千人,自称大单于,抢掠郡县.苻坚以尚书邓羌为建节将军,率军七千人讨伐平定张罔之乱.
这时商人赵掇、丁妃、邹瓮等家中都积累千金,车服的盛美,比照王侯,苻坚的诸公都争相延聘为藩国的二卿.黄门侍郎程宪对苻坚说：“赵掇等都是商贩恶奴,市井小人,车马衣服与王公相同,官位与君子齐等,当藩国的列卿,伤风败俗,有污圣化,应当严肃申明典章法规,使得清浊有显著的区分.”苻坚就追查引荐延聘赵掇等作国卿的人,降他的爵位.於是下诏书说：“不是受有爵命的士以上的人,不准在都城百里之内乘坐车马.金银锦绣,工商、奴隶、妇女不准服用,违反者弃尸於市.”
兴宁三年,苻坚又改元建元.慕容晾派他的太宰慕容恪攻拔洛阳,攻占土地到了崤渑.苻坚担心他入关,亲自屯兵陕城防备.
匈奴右贤王曹毂、左贤王卫辰举兵反叛,率两万人进攻杏城以南的郡县,在马兰山驻扎.索虏乌延等也反叛苻坚而与卫辰、曹毂交结.苻坚率朝廷内外的精锐讨伐他们,令前将军杨安、镇军毛盛等为先锋都督.曹毂派其弟曹活在同官川迎战,杨安大败曹活,斩杀曹活及四千多人,曹毂恐惧而投降.苻坚迁徙他的部落六千多户到长安.进击乌延,斩杀了他.邓羌讨伐卫辰,在木根山擒获了他.苻坚从聪马城到朔方,巡察安抚夷狄,封卫辰为夏阳公以统领他的人.曹毂不久就死了,划分他的部落,贰城以西两万余落封他的长子曹玺为骆川侯,贰城以东两万余落封他的小儿子曹寅为力川侯,所以号称东、西曹.
秦、雍两州地震裂,地下水涌出,金象长毛,长安大风打雷闪电,毁坏房屋击死人,苻坚恐惧,因而更加修明德政.
派王猛、杨安等率两万人进犯荆州北部边外诸郡,掳掠汉阳一万多户居民返回.羌敛岐反叛苻坚,自称益州刺史,率四千多家向西依靠张天锡的叛将李俨.苻坚派王猛与陇西太守姜衡、南安太守邵羌到略阳讨伐敛岐.张天锡率步骑兵三万人攻打李俨,进攻他的大夏、武始两郡,攻克.张天锡部将掌据又在葵谷打败李俨诸军,李俨恐惧,派兄子李纯向苻坚认罪,频频求救.不久王猛攻破略阳,敛岐逃奔白马.莶坚派杨安与建威将军王抚率军会合王猛救援李俨.王猛派邵羌追击敛岐,让王抚守侯和,姜衡守白石.王猛与杨安救援袍罕,与张天锡部将杨迩在袍罕之东交战,王猛不利.邵羌在白马擒获敛岐,送往长安.张天锡於是率军返回.李俨据城坚守,王猛穿白衣乘车,带几十个人,请他相见.李俨开城迎入,没来得及设防备,而王猛的将士接着入城,於是俘虏李俨而回.苻坚以彭越为平西将军、凉州刺史,镇守袍罕.李俨为光禄勋、归安侯.
这一年,苻双占据上邦、苻柳占据蒲坂反叛苻坚,苻庾占据陕城、苻武占据安定一起响应,将共同进攻长安.苻坚派人劝说他们,他们咬梨发誓,都不接受苻坚的旨令,拥兵自守.苻坚派后禁将军杨成世、左将军毛嵩等征讨苻双、苻武,王猛、邓羌攻打蒲坂,杨安、张蚝攻打陕城.杨成世、毛嵩被苻双、苻武打败,苻坚又派他的武卫王鉴、宁朔吕光等率领朝廷内外的精锐军队讨伐他们,左卫苻雅、左禁宝冲率羽林军骑兵七千相继出发.苻双、苻武乘胜进军到榆眉,王鉴等打败了他们,斩获一万五千人.苻武放弃安定,跟随苻双逃奔上邦,王鉴等进攻他们.苻柳出兵挑战,王猛闭垒不应战.苻柳以为王猛害怕自己,留下他的世子苻良守蒲坂,率军两万将要进攻长安.从蒲坂行百余里,邓羌率精锐骑兵七千人乘夜袭击打败了他,苻柳率军返回,王猛又率全部人马截击,全部俘获他的步卒,苻柳与数百骑进入蒲坂.王鉴等攻上邦,攻克,斩了苻双、苻武.王猛接着又攻破了蒲坂,斩了苻柳及其妻子儿女,送首级到长安.王猛屯兵於蒲坂,派邓羌与王鉴等攻陷陕城,攻克后,把苻庾送到长安,杀掉.
太和四年,晋大司马桓温讨伐慕容唓,驻扎在枋头.慕容暐军屡遭失败,派人请求苻坚出兵救援,割武牢以西的地方给苻坚.苻坚也想与慕容暐成连横之势,就派部将苟池等率步骑兵两万人援救慕容暐.王师不久就战败,退回,苟池回崖
这时慕容垂避害投奔苻坚,王猛对苻坚说：“慕容垂是燕的宗室亲戚,世代称雄东夏,宽厚仁爱对下人慈惠,以恩德结纳士民,燕赵之间的人都有拥戴他的心意.观察他的才能韬略,权变智谋无与伦比,加上他的诸子都明智刚毅有才干,是人中之杰.蛟龙猛兽,不是可驯服的,不如除掉他.”苻坚说：“我正要以道义招致英雄豪杰,建立非凡的功业.再说他刚来时,我以极诚挚的话与他交谈,如果杀他,人们会说我是什麽人呢!”
王师退回后,慕容暐后悔割武牢之地给苻坚,派使者对苻坚说：“不久前割地,是使者辞令不当.有国有家,为人分灾救难,是常理.”苻坚大怒,派王猛与建威梁成、邓羌率步骑兵三万人,以莫容垂为冠军将军作向导,在洛阳攻打慕容暐的洛州刺史慕容筑.慕容暐派部将慕容臧率精兵十万,将要为慕容筑解围.王猛派梁成等率一万精兵轻装疾进迎战,在荣阳大败慕容臧.慕容筑恐惧而请求投降,王猛摆开阵势受降,留下邓羌镇守金墉,王猛整顿队列凯旋.太和五年,又派王猛率杨安、张蚝、邓羌等十将率领步骑兵六万人讨伐慕容暐.苻坚亲自送王猛到霸东,对他说：“现在给卿精兵,委以重任,可从壶关、上党出潞川,这是快速成功的关键,可谓迅雷不及掩耳.我将亲自率军接续在后,在邺相见.已敕令运粮相继出发,只管考虑与贼交战,不要有后顾之忧.”王猛说：“臣平庸低劣孤陋之人,没有豪迈耿介的操行,承蒙陛下恩宠荣耀,在内奉侍帝侧,出兵统率军旅,凭藉宗庙的神灵,受陛下的神算,残胡不值得烦心.希望不劳烦陛下,以免劳苦生病.臣虽然不勇武,也希望能迅速取胜.但愿速令有关部门,安排好鲜卑的居处.”苻坚很高兴.於是进兵.杨安进攻晋阳.王猛进攻壶关,俘虏了慕容暐的上党太守慕容越,所经过的郡县都向王猛投降,王猛留下屯骑校尉苟苌戍守壶关.会合杨安攻打晋阳,挖掘地道,派张蚝率几百名壮士进入城中,大声呼喊砍开城门,王猛、杨安进入城中,俘虏了慕容暐的并州刺史慕容庄.慕容暐派他的太尉慕容评率军四十多万人救援两城,慕容评畏惧王猛而不敢进兵,驻扎在潞川.王猛留下将军毛当戍守晋阳,进兵与慕容评相持.派游击将军郭庆率精兵五千,夜间从小路到慕容评营后,挨着山放火,烧他的辎重,邺城中可以看见火光.慕容暐恐惧,派人斥责慕容,催促他速战.王猛知道慕容评卖水卖柴,有可乘之机,慕容评又求战,就在渭原列阵誓师说：“王景略我受国家厚恩,兼任内外重任,现在与诸君深入贼地,各人都应当勉力前进,不可后退.希望在军中协力同心,以报国恩,在明君的朝廷上接受封赏,在父母的庭中举杯庆贺,这不也很美好吗!”众人都奋勇,砸破锅抛弃粮草,大声呼喊着争先前进.王猛远望着慕容评军人多势众,很担心,对邓羌说：“今天之战,除了将军谁也难以取胜.胜败的关键,在此一战.将军要奋勉啊!”邓羌说：“如果给我司隶的职位,公就不用操心了.”王猛说：“司隶不是我可以说了就算的.一定给你安定太守、万户侯.”邓羌不高兴地退下.一会儿交战,王猛召唤邓羌,他睡着不理睬.王猛急驰到邓羌帐中答应他的要求,邓羌就在帐中大饮,然后与张蚝、徐成等跨马操矛,冲入慕容评军中,多次冲进冲出,如入无人之境,斩将夺旗,杀伤很多.到中午,慕容评军大败,俘虏斩杀五万多人,乘胜追击,又斩杀纳降十万人,於是进兵包围邺城.苻坚听说后,留下李威辅佐他的太子苻宏守长安,命苻融镇守洛阳,亲自率领十万精兵向邺进发.七天到了安阳,经过故居时,领着诸老人说起祖父的事情,悲伤落泪,於是停下来住了两宿.王猛秘密地到安阳迎接苻坚,苻坚对他说：“从前周亚夫不出军营迎接汉文,将军为什麽临敌丢下众人呢?”王猛说：“臣每次读到周亚夫的事,常认为他在前为皇帝退敌,因此而成为名将,不赞赏他.臣倚仗陛下的神算,进攻垂死的贼虏,如同摧枯拉朽,有什麽可担心的!太子年幼,銮驾远临,倘若出现不测,怎麽对得起祖先!”苻坚於是进攻邺,攻克.慕容暐出奔高阳,苻坚部将郭庆抓住他送回.苻坚进入邺宫中,查阅燕的名册,共计有一百五十七郡,一千五百七十九县,二百四十五万八千九百六十九户,九百九十八万七千九百三十五口.诸州郡的牧守及六夷的首领全部归降苻坚.郭庆穷追残敌,慕容评逃奔到高句丽,郭庆追到辽海.句丽把慕容评绑住送来.苻坚遣散慕容暐的宫女珍宝赏赐将士,论功封赏各有差别.任王猛为使持节、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、车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冀州牧,镇守邺,任郭庆为持节、都督幽州诸军事、扬武将军、幽州刺史,镇守蓟.
苻坚从邺到拉玺,宴饮诸父老,把枋头改为永昌县,永世免除赋税徭役.苻坚从永昌回,行饮至之礼,唱慰劳辛苦之诗,以宴赐群臣.宽赦慕容暐及其王公以下的人,把他们都迁徙到长安,封爵任命各有差别.苻坚於是到学校行礼,祭祀先师孔子,他的太子及公侯卿大夫的嫡长子,都入学行敬师之礼.迁徙关东豪杰以及诸杂夷十万户到关中,把乌丸杂类安置在冯翊、北地,把丁零翟斌安置在新安,迁徙陈留、东阿一万户人家以充实青州.那些因战乱漂泊流离,躲避仇人远迁的人,想要归还旧业的,都允许.
晋叛臣袁瑾固守寿春,被大司马桓温包围,派使者向苻坚求救.苻坚派王鉴、张蚝率步骑兵两万人救援他,王鉴占据洛涧,张蚝屯兵八公山.桓温派诸将夜袭王鉴、张蚝,打败了他们,王鉴、张蚝在慎城屯守.
当初,仇池氐人杨世以仇池投降苻坚,苻坚暂任他为平南将军、秦州刺史、仇池公.不久后他归顺晋.杨世死后,子杨纂继位,便接受天子的爵命而与苻坚断绝往来.杨世之弟杨统骁勇得人心,在武都起兵与杨纂相争.苻坚派部将苻雅、杨安与益州刺史王统率步骑兵七万,先取仇池,然后进兵谋取宁益.苻雅等在鹫陕驻扎,杨纂率五万人抵御苻雅.晋梁州刺史杨亮派督护郭宝率骑兵千余人救援,在陕中交战,被苻雅等打败,杨纂收集败兵逃回.苻雅进兵攻仇池,杨统率武都的人向苻雅投降.杨纂的部将杨他派其子杨硕秘密向苻雅投降,请求作内应.杨纂恐惧,把两手绑在背后出城投降,苻雅为他松绑,把他送往长安.任杨统为平远将军、南秦州刺史,加杨安都督,镇守仇池.
在此之前,王猛俘获张天锡部将敦煌阴据及士卒五千人,苻坚向东平定六州,在西面擒获杨纂后,想以恩德怀柔远人,而且扬威河右,到此时就把所俘获的人全部送回凉州.张天锡感到恐惧而派使者称藩,苻坚很高兴,就暂任张天锡为使持节、散骑常侍、都督河右诸军事、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凉州刺史、西域都护、西平公.
吐谷浑碎奚因杨纂已经投降,很恐惧而派使者送来五千匹马、五百斤金银.苻坚授碎奚为安远将军、涨川侯.
苻坚曾经到邺,在西山狩猎,持续十多天,乐而忘返.伶人王洛拉住马缠绳劝说：“臣听说千金之子不靠近堂边上坐着,万乘之主不在有危险的地方行走.所以文帝驾车快跑,袁公止住繮绳；孝武好田猎,相如献辞规谏.陛下是百姓的父母,苍生的依靠,怎麽能够盘桓流连於游猎,以玷污圣德呢?如果突然间发生灾祸,出现不测的变故,怎麽对得起祖先,怎麽对得起太后!”苻坚说：“说得对.从前文公因虞人的话领悟到自己的过失,朕从王洛这裹知道了罪过,我错了.”从此就不再打猎.
苻坚听说桓温废黜了海西公,对群臣说：“桓温先在灞上战败,后在枋头战败,十五年之间,两次使国家军队覆灭.六十岁的人行为如此,不能思过引退,以向百姓谢罪,反而废除主上以使自己高兴,怎麽对得起天下呢!谚语说‘在家中发怒而拿脸色给父亲看’,大概就是指桓温这种人!”
苻坚因境内乾旱,督促百姓用区种法耕作.担心年成不好,节省谷帛的消费,太官、后宫减省平常用度两等,百官的俸禄依次降低.恢复魏晋的门阀士族名籍,使劳役有常规,凡不是正道的东西,在学校中一律禁止.苻坚亲临太学,考试学生的经义,提拔任用上等学生八十三人.自从永嘉之乱以来,学校已经不见,到苻坚即位,很注重儒学,王猛整顿风俗,政务清明,学校逐渐又兴起.关陇清平安宁,百姓乐业,从长安到各州,沿路两旁栽种槐柳,二十里设一亭,四十里一个驿站,旅行的人都可沿路获取供给,工商者在道路上贩运贸易.百姓唱道：“长安大街,夹种杨槐.下面走朱轮,上面鸾鸟栖.英豪云集,教我黎民.”
这一年,有大风从西南方向来,不久天变黑,恒星都能见,又有赤星在西南方出现.太史令魏延对苻坚说：“根据占候西南方向国家灭亡,明年必定能平定蜀汉.”苻坚大喜,命令秦梁严密作好战备.於是任王猛为丞相,任苻融为镇东大将军,代替王猛任冀州牧.苻融将要起程,苻坚在霸东为他饯行,奏乐赋诗.苻坚的母亲苟氏因为苻融是小儿子,很爱他,将要起程时,三次到灞上,这天晚上又悄悄到苻融的住处,宫禁内外谁也不知道.这天晚上,苻坚住在前殿,魏延进言道：“天市星南门屏内的后妃星失明,左右的板寺不见了,这是后妃移动之象.”苻坚追间知道了内情,惊讶地说：“天道与人事多麽相近呀!”於是很看重星官.王猛到长安,加都督中外诸军事,王猛再三辞让,苻坚不同意.
后来天神之鼓震响,有彗星从尾箕出现,有十余丈长,叫做蚩尤旗,经过太微垣,扫过东井宿,从夏天到秋天不消失.太史令张孟对苻坚说：“彗星起於尾箕,而扫过东井宿,这是燕灭秦的徵兆.”於是劝苻坚杀慕容暐及其子弟.苻坚不采纳,又任慕容暐为尚书,慕容垂为京兆尹,慕容冲为平阳太守.苻融听说了,上疏给苻坚说：“臣听说东胡在燕,历数很长久,到了石乱之时,就据有了华夏,跨过六州,南面称帝.陛下命令六师,大举征讨,士卒劳苦连年,尽力然后取胜,本来并不是慕义怀德而归化的.而今他们父子兄弟为官站满朝廷,执掌大权履行职守,权势压过有功的旧臣.陛下亲近宠幸他们.臣认为猛兽不可以养,狼子野心.往年星象异常,灾祸起於燕,希望稍微留意,考虑上天的警戒.臣处於可以说话的地位,不能沉默不言.《诗经》说‘兄弟相互解救危难’,‘朋友友好投合.从前刘向凭着宗室近亲的关系,尚且能够尽言,何况臣呢!”苻坚回答说：“你修养德行还不充分而心怀是非,行善还不著称而名过其实.《诗经》说：‘像毛发那麽细小的德行,可很少有人去施行.,君子处於高位,警惕倾覆失败,能不勉力吗!现在四海之事荒废,万民不得安宁,百姓需要安抚,夷狄需要和好,将要统一天下为一家,为百姓混同天下有形之物,你应当止息这种想法,不要耿耿於怀.天道助顺,修养德行就能禳除灾祸.如果能从自身寻找原因,怕什麽外患呢.”
晋梁州刺史杨亮派其子杨广袭击仇池,与苻坚部将杨安交战,杨广大败,晋的沮水各防卫地都弃城溃逃,杨亮恐惧而退守磬险,杨安於是进兵侵犯汉川.苻坚派王统、朱彤率军两万作先锋进犯蜀,前禁将军毛当、鹰扬将军徐成率步骑兵三万.
苻坚(上)
苻坚字永固,又名文玉,是苻雄之子.祖苻洪,跟随石季龙迁徙到邺,住在永贵里.其母苟氏曾经在漳水游览,在西门豹祠求子,这天晚上做梦与神同房,於是怀孕,怀胎十二个月才生下苻坚.出生时有神光从天上照耀他家中.背上有赤色纹路,隐隐地隆起成字,说是“草付臣又土王咸阳”.垂下手臂超过膝盖,眼睛中有紫光.苻洪认为很奇特而爱他,起名叫坚头.
年龄七岁,聪敏好施舍,举止不违规矩.每次陪在苻洪身边,总是酌量苻洪的举措,取给符合时机.苻洪常说：“这孩子姿貌奇伟,品性过人,不是普通的相貌.”高平徐统有知人之明,在路上遇见苻坚,觉得他很不一般,拉着他的手说：“苻郎,这是皇帝出行的街道,小孩子敢在这裏玩耍,不怕司隶把你绑起来吗?”苻坚说：“司隶绑罪人,不绑玩耍的小孩.”徐统对左右之人说：“这孩子有霸王之相.”左右觉得很奇怪,徐统说：“这不是你们能知道的.”后来又遇见他,徐统下车避开人,秘密地对他说：“苻郎骨相不寻常,将来会大贵,只是我见不到,怎麽办!”苻坚说：“真的如公所言,不敢忘德.”八岁时,请老师到家中读书.苻洪说：“你们戎狄异族,世代只知道喝酒,今天却要求学呀!”欣然应允.苻健入关时,梦见天神派来朱衣赤冠的使者,命令授苻坚为龙骧将军,第二天苻健在曲沃设坛授予他.苻健流着眼泪对苻坚说：“你祖父从前受此号,现在你又受神明之命,能不奋发吗?”苻坚挥剑策马,意气风发,士卒无不畏服.极孝顺,博学多才,有经世济民之志,结纳英雄豪杰,以图天下大计.王猛、吕婆楼、强汪、梁平老等都有王者的辅佐之才,是他的羽翼.太原薛赞、略阳权翼看见了惊叹说：“不是普通的人啊!”
到苻生继承伪位,薛赞、权翼劝苻坚说：“现在主上昏庸暴虐,天下离心.有德之人昌,无德主人遭殃,这是天道.国家的大业重要,不能让别人夺去,希望君王实行汤武之事,以顺应天人之心.”苻坚深以为然,用他们为主谋.苻生在位残虐无度,梁平老等多次进言,苻坚便杀了苻生,把帝位让给其兄苻法.苻法认为自己是庶出之子,不敢当.苻坚及其母苟氏都担心众人不服,难以居帝位,群僚坚决请求,苻坚就顺从了.在升平元年称大秦天王,杀苻生宠幸的谄谀之臣董龙、赵韶等二十多人,在境内大赦,改年号永兴.追谧父苻雄为文桓皇帝,尊母苟氏为皇太后,立妻苟氏为皇后,立子苻宏为皇太子.任兄苻法为使持节、侍中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丞相、录尚书,从祖苻侯为太尉,从兄苻柳为车骑大将军、尚书令,封弟苻融为阳平公,苻双为河南公,子苻丕为长乐公,苻晖为平原公,苻熙为广平公,苻睿为钜鹿公.任李威为卫将军、尚书左仆射；梁平老为右仆射；强汪为领军将军；仇腾为尚书,领选；席宝为丞相长史、行太子詹事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；王猛、薛赞为中书侍郎；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,与王猛、薛赞一同执掌机要大事.追复鱼遵、雷弱儿、毛贵、王堕、梁楞、梁安、段纯、辛牢等人原官,依礼改葬他们,他们的子孙都根据才能提拔任用.当初,苻坚之母因苻法年长而贤能,又很得人心,担心最终会有变故,到此时,派人杀他.苻坚性格仁义友爱,与苻法在东堂诀别,働哭呕血,追赠他本官,谧号哀,封其子苻阳为东海公,苻敷为清河公.於是恢复已废弃的机构及职事,承续已断绝的后代,礼敬神灵,督促农桑,建立学校,鳏寡孤独年老不能养活自己的人,赐给谷帛各有差别,那些有特殊的才能和品行、孝友忠义、德操业绩可称赞者,让所在地上报.他的将领张平在并州反叛,苻坚率军征讨,令建节将军邓羌为先锋,率骑兵五千人占据汾上.苻坚到铜壁,张平尽起其众迎战,被邓羌打败,俘获他的养子张蚝,送他回去,张平恐惧,向苻坚投降.苻坚赦免他的罪过,暂为右将军,张蚝为武责中郎将,加广武将军,迁徙他管辖的居民三千多户到长安.
苻坚从临晋登龙门,回头对他的群臣说：“真壮美呀,险固的山河!娄敬说过‘关中是四周都有天险之地’,此言不虚.”权翼、薛赞说：“臣听说夏殷的京都并非不险,周秦的人并非不多,最后逃奔南巢,头颅悬挂於白旗,身躯被犬戎残伤,国家被项籍瓜分是什麽原因呢?是不修养德行的缘故.吴起有这样的话：‘在於德不在於险.,深切地希望陛下效法唐虞,以恩德怀柔远方,山河的险固不足以依靠.”苻坚非常高兴,就回到长安.赐给继承父亲的人爵位一级,鳏寡年老者谷帛各有等差,这些施予超过所收田租的一半.当年秋天,大旱,苻坚减省膳食撤去音乐,把金玉绮绣都散给将士,后宫之人都不穿精美的丝织品,衣服长度不得拖地.开放山泽之禁,公私共同获取其中的出产,偃甲息兵,使境内休养生息.
王猛更受亲近恩宠,朝政无不由他处理.特进樊世,是氐中豪杰,为苻氏立了大功,仗恃有功为人傲慢,当众侮辱王猛说：“我们这些人与先帝共创事业,而不干预朝政,君没有汗马之劳,怎麽敢专揽大任?这是我们耕种而君来白吃啊!”王猛说：“将要让君去当厨子,岂只是耕种而已.”樊世大怒说：“一定要把你的头挂在长安的城门上,不这样,我就不活在世上.”王猛告诉了苻坚,苻坚发怒说：“必须杀掉这个老氐,然后百官才会整肃.”不久后樊世入内议事,苻坚对王猛说：“我想让杨璧娶公主为妻,杨璧这人怎麽样?”樊世发怒说：“杨璧是臣的女婿,早就定了婚,陛下怎麽能让他娶公主!”王猛斥责樊世说：“陛下统治海内,而君胆敢争婚,这是想要变成两个天子,哪裏还有上下!”樊世发怒起身.要打王猛,左右之人制止了他.於是樊世恶言大骂,苻坚因此发怒,下令在西厩把他斩了.诸氐纷乱,争着数说王猛的坏处,苻坚很恼怒,漫骂诸氐,有的还在殿庭中鞭挞.权翼进言说：“陛下为人宏达大度,善於驾驭英雄豪杰,神武卓绝,记载功劳宽恕过失,有汉高祖的风度.然而轻慢之言,是应当杜绝的.”苻坚笑着说：“这是朕的过失.”此后公卿以下的人无不惧怕王猛.
苻坚建明堂,修缮南北郊庙,祭其祖苻洪以配享天,在明堂祭祀其伯苻建以配享上帝.亲自耕种藉田,其妻苟氏在近郊养蚕.
苻坚南游霸陵,回头对群臣说：“汉高祖出身平民,扫平四海,辅佐创业的功臣谁为首?”权翼进言说：“《汉书》以萧曹为功臣之首.”苻坚说：“汉祖与项羽争天下,在京索之间受困,身受七十余处伤,穿透身体的伤六七处,父母妻儿被楚俘获.在平城之下,七天没有举火做饭,依靠陈平的计谋,太上皇、妻子儿女得以保全,免遭匈奴之祸.两个丞相怎麽能单单比别人高呢!虽然有猎人与狗的比喻,难道是帝王发自内心之言吗!”於是酣饮尽欢,令群臣赋诗.大赦,又改年号甘露.任王猛为侍中、中书令、京兆尹.
他的特进强德,是苻健的妻弟,酗酒强横,是百姓的祸患.王猛拘捕他杀掉,在市上陈尸示众.他的中丞邓羌,性格鲠直不屈挠,与王猛共同谋划齐心协力,在几旬之间,杀贵戚豪强二十多人.於是百官震恐,豪门大族畏惧谨慎,国中路不拾遗,风化大行.苻坚叹息说：“我到今天才知道天下有法律,天子是多麽尊贵!”於是派使者巡察四方及戎夷种族村落,州郡中老年孤寡不能养活者,官长刑罚不公受到百姓的埋怨者,操行好而疾恶如仇者、勉励督促农桑、对风俗有利者,学业专诚极其孝顺、忠义节烈努力耕种者,都详细列举上报.
这时匈奴左贤王卫辰派使者向苻坚归降,请求在内地居住耕作,苻坚同意.云中护军买雍派他的司马徐斌率骑兵袭击他们,纵兵掠夺.苻坚发怒说：“朕正要实行魏绛和戎之策,不能因小利而不顾信义.从前荆吴交战,事情由蚕妇兴起；给对方浇瓜的好处,使梁、宋停战.怨恨不在大,事情不在小,扰乱边境扰动众人,不是国家的有利之事.掠夺的物资,应全部送回.”免去贾雍的官职,让他以平民的身份领护军,派使者谋求和好,向他们表示信义.於是卫辰到塞内居住,贡献不断.乌丸独孤、鲜卑没奕于率数万人又向苻坚归降.苻坚起初想让他们在塞内居住,苻融认为“匈奴成为祸患,是从古代兴起的.近来虏马不敢南向的原因,就是畏惧威势的缘故.如果让他们住在内地,就显得软弱了,将要向郡县炫耀武力,成为北方边境上的祸害.不如迁徙到塞外,以保存国家边远地区的名义”.苻坚听从了.
苻坚即位五年,有凤凰停在东阙上,在境内大赦,百官都进位一级.起初,苻坚将要大赦时,与王猛、苻融在露堂秘密商议,让左右之人全都避开.苻坚亲自写赦文,王猛、苻融拿纸墨.有一只大苍蝇从窗户进来,鸣声很大,停在笔上,赶走了又飞来.过了一会儿长安街上市人相互告知说：“皇帝将要大赦.”有关部门报告了这件事.苻坚惊奇地对苻融、王猛说：“禁中没有窃听的道理,这事从哪裏泄露的呢?”於是敕令外面彻底追查,都说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小人,在街市上大声叫喊说：“皇帝将要大赦了.”一会儿就不见了.苻坚叹息说：“大概就是那只苍绳罢,声音形状都不同寻常,我本很厌恶.谚语说：‘想要人不知,不如己莫为.,声音无论多细小都能被听到,事情还没形成而必然显露,大概说的就是这个罢.”苻坚广泛修建学校,召集郡国通晓一经以上的学生入学,公卿以下的子孙都让他们去受业.那些有学问的通达学者、有才能办事干练、操行洁美廉明正直、孝顺友悌努力耕种的人,都予以表彰.於是人人力求上进,号称多士,盗贼止息,托办私事之路不通,土地开垦整治,财物储备充足,各种典章法律制度完备.苻坚亲临太学,考查检验学生理解经义的优劣,品评划分等次.考问五经,博士大多回答不了.苻坚对博士王寔说：“朕一个月三次到太学,进升好的黜退坏的,亲自给予奖赏勉励,不敢倦怠躲避,希望周孔的精微之言不因朕而坠失,漠的二武的业迹可以追随呀!”王寔说：“自从刘石扰乱颠覆华夏,两都尽成茂草,儒生很少还有存在的,典籍磨灭失传,经典沦丧学校废坏,就如秦皇之时.陛下神武拨乱反正,国运隆於虞夏,开辟学校的美事,弘扬儒教的风尚,教化盛於隆周,流芳千古,汉的二武哪裏值得一提呢!”苻坚从此每月到太学一次,诸学生都竞相好学.屠各张罔聚众数千人,自称大单于,抢掠郡县.苻坚以尚书邓羌为建节将军,率军七千人讨伐平定张罔之乱.
这时商人赵掇、丁妃、邹瓮等家中都积累千金,车服的盛美,比照王侯,苻坚的诸公都争相延聘为藩国的二卿.黄门侍郎程宪对苻坚说：“赵掇等都是商贩恶奴,市井小人,车马衣服与王公相同,官位与君子齐等,当藩国的列卿,伤风败俗,有污圣化,应当严肃申明典章法规,使得清浊有显著的区分.”苻坚就追查引荐延聘赵掇等作国卿的人,降他的爵位.於是下诏书说：“不是受有爵命的士以上的人,不准在都城百里之内乘坐车马.金银锦绣,工商、奴隶、妇女不准服用,违反者弃尸於市.”
兴宁三年,苻坚又改元建元.慕容晾派他的太宰慕容恪攻拔洛阳,攻占土地到了崤渑.苻坚担心他入关,亲自屯兵陕城防备.
匈奴右贤王曹毂、左贤王卫辰举兵反叛,率两万人进攻杏城以南的郡县,在马兰山驻扎.索虏乌延等也反叛苻坚而与卫辰、曹毂交结.苻坚率朝廷内外的精锐讨伐他们,令前将军杨安、镇军毛盛等为先锋都督.曹毂派其弟曹活在同官川迎战,杨安大败曹活,斩杀曹活及四千多人,曹毂恐惧而投降.苻坚迁徙他的部落六千多户到长安.进击乌延,斩杀了他.邓羌讨伐卫辰,在木根山擒获了他.苻坚从聪马城到朔方,巡察安抚夷狄,封卫辰为夏阳公以统领他的人.曹毂不久就死了,划分他的部落,贰城以西两万余落封他的长子曹玺为骆川侯,贰城以东两万余落封他的小儿子曹寅为力川侯,所以号称东、西曹.
秦、雍两州地震裂,地下水涌出,金象长毛,长安大风打雷闪电,毁坏房屋击死人,苻坚恐惧,因而更加修明德政.
派王猛、杨安等率两万人进犯荆州北部边外诸郡,掳掠汉阳一万多户居民返回.羌敛岐反叛苻坚,自称益州刺史,率四千多家向西依靠张天锡的叛将李俨.苻坚派王猛与陇西太守姜衡、南安太守邵羌到略阳讨伐敛岐.张天锡率步骑兵三万人攻打李俨,进攻他的大夏、武始两郡,攻克.张天锡部将掌据又在葵谷打败李俨诸军,李俨恐惧,派兄子李纯向苻坚认罪,频频求救.不久王猛攻破略阳,敛岐逃奔白马.莶坚派杨安与建威将军王抚率军会合王猛救援李俨.王猛派邵羌追击敛岐,让王抚守侯和,姜衡守白石.王猛与杨安救援袍罕,与张天锡部将杨迩在袍罕之东交战,王猛不利.邵羌在白马擒获敛岐,送往长安.张天锡於是率军返回.李俨据城坚守,王猛穿白衣乘车,带几十个人,请他相见.李俨开城迎入,没来得及设防备,而王猛的将士接着入城,於是俘虏李俨而回.苻坚以彭越为平西将军、凉州刺史,镇守袍罕.李俨为光禄勋、归安侯.
这一年,苻双占据上邦、苻柳占据蒲坂反叛苻坚,苻庾占据陕城、苻武占据安定一起响应,将共同进攻长安.苻坚派人劝说他们,他们咬梨发誓,都不接受苻坚的旨令,拥兵自守.苻坚派后禁将军杨成世、左将军毛嵩等征讨苻双、苻武,王猛、邓羌攻打蒲坂,杨安、张蚝攻打陕城.杨成世、毛嵩被苻双、苻武打败,苻坚又派他的武卫王鉴、宁朔吕光等率领朝廷内外的精锐军队讨伐他们,左卫苻雅、左禁宝冲率羽林军骑兵七千相继出发.苻双、苻武乘胜进军到榆眉,王鉴等打败了他们,斩获一万五千人.苻武放弃安定,跟随苻双逃奔上邦,王鉴等进攻他们.苻柳出兵挑战,王猛闭垒不应战.苻柳以为王猛害怕自己,留下他的世子苻良守蒲坂,率军两万将要进攻长安.从蒲坂行百余里,邓羌率精锐骑兵七千人乘夜袭击打败了他,苻柳率军返回,王猛又率全部人马截击,全部俘获他的步卒,苻柳与数百骑进入蒲坂.王鉴等攻上邦,攻克,斩了苻双、苻武.王猛接着又攻破了蒲坂,斩了苻柳及其妻子儿女,送首级到长安.王猛屯兵於蒲坂,派邓羌与王鉴等攻陷陕城,攻克后,把苻庾送到长安,杀掉.
太和四年,晋大司马桓温讨伐慕容唓,驻扎在枋头.慕容暐军屡遭失败,派人请求苻坚出兵救援,割武牢以西的地方给苻坚.苻坚也想与慕容暐成连横之势,就派部将苟池等率步骑兵两万人援救慕容暐.王师不久就战败,退回,苟池回崖
这时慕容垂避害投奔苻坚,王猛对苻坚说：“慕容垂是燕的宗室亲戚,世代称雄东夏,宽厚仁爱对下人慈惠,以恩德结纳士民,燕赵之间的人都有拥戴他的心意.观察他的才能韬略,权变智谋无与伦比,加上他的诸子都明智刚毅有才干,是人中之杰.蛟龙猛兽,不是可驯服的,不如除掉他.”苻坚说：“我正要以道义招致英雄豪杰,建立非凡的功业.再说他刚来时,我以极诚挚的话与他交谈,如果杀他,人们会说我是什麽人呢!”
王师退回后,慕容暐后悔割武牢之地给苻坚,派使者对苻坚说：“不久前割地,是使者辞令不当.有国有家,为人分灾救难,是常理.”苻坚大怒,派王猛与建威梁成、邓羌率步骑兵三万人,以莫容垂为冠军将军作向导,在洛阳攻打慕容暐的洛州刺史慕容筑.慕容暐派部将慕容臧率精兵十万,将要为慕容筑解围.王猛派梁成等率一万精兵轻装疾进迎战,在荣阳大败慕容臧.慕容筑恐惧而请求投降,王猛摆开阵势受降,留下邓羌镇守金墉,王猛整顿队列凯旋.太和五年,又派王猛率杨安、张蚝、邓羌等十将率领步骑兵六万人讨伐慕容暐.苻坚亲自送王猛到霸东,对他说：“现在给卿精兵,委以重任,可从壶关、上党出潞川,这是快速成功的关键,可谓迅雷不及掩耳.我将亲自率军接续在后,在邺相见.已敕令运粮相继出发,只管考虑与贼交战,不要有后顾之忧.”王猛说：“臣平庸低劣孤陋之人,没有豪迈耿介的操行,承蒙陛下恩宠荣耀,在内奉侍帝侧,出兵统率军旅,凭藉宗庙的神灵,受陛下的神算,残胡不值得烦心.希望不劳烦陛下,以免劳苦生病.臣虽然不勇武,也希望能迅速取胜.但愿速令有关部门,安排好鲜卑的居处.”苻坚很高兴.於是进兵.杨安进攻晋阳.王猛进攻壶关,俘虏了慕容暐的上党太守慕容越,所经过的郡县都向王猛投降,王猛留下屯骑校尉苟苌戍守壶关.会合杨安攻打晋阳,挖掘地道,派张蚝率几百名壮士进入城中,大声呼喊砍开城门,王猛、杨安进入城中,俘虏了慕容暐的并州刺史慕容庄.慕容暐派他的太尉慕容评率军四十多万人救援两城,慕容评畏惧王猛而不敢进兵,驻扎在潞川.王猛留下将军毛当戍守晋阳,进兵与慕容评相持.派游击将军郭庆率精兵五千,夜间从小路到慕容评营后,挨着山放火,烧他的辎重,邺城中可以看见火光.慕容暐恐惧,派人斥责慕容,催促他速战.王猛知道慕容评卖水卖柴,有可乘之机,慕容评又求战,就在渭原列阵誓师说：“王景略我受国家厚恩,兼任内外重任,现在与诸君深入贼地,各人都应当勉力前进,不可后退.希望在军中协力同心,以报国恩,在明君的朝廷上接受封赏,在父母的庭中举杯庆贺,这不也很美好吗!”众人都奋勇,砸破锅抛弃粮草,大声呼喊着争先前进.王猛远望着慕容评军人多势众,很担心,对邓羌说：“今天之战,除了将军谁也难以取胜.胜败的关键,在此一战.将军要奋勉啊!”邓羌说：“如果给我司隶的职位,公就不用操心了.”王猛说：“司隶不是我可以说了就算的.一定给你安定太守、万户侯.”邓羌不高兴地退下.一会儿交战,王猛召唤邓羌,他睡着不理睬.王猛急驰到邓羌帐中答应他的要求,邓羌就在帐中大饮,然后与张蚝、徐成等跨马操矛,冲入慕容评军中,多次冲进冲出,如入无人之境,斩将夺旗,杀伤很多.到中午,慕容评军大败,俘虏斩杀五万多人,乘胜追击,又斩杀纳降十万人,於是进兵包围邺城.苻坚听说后,留下李威辅佐他的太子苻宏守长安,命苻融镇守洛阳,亲自率领十万精兵向邺进发.七天到了安阳,经过故居时,领着诸老人说起祖父的事情,悲伤落泪,於是停下来住了两宿.王猛秘密地到安阳迎接苻坚,苻坚对他说：“从前周亚夫不出军营迎接汉文,将军为什麽临敌丢下众人呢?”王猛说：“臣每次读到周亚夫的事,常认为他在前为皇帝退敌,因此而成为名将,不赞赏他.臣倚仗陛下的神算,进攻垂死的贼虏,如同摧枯拉朽,有什麽可担心的!太子年幼,銮驾远临,倘若出现不测,怎麽对得起祖先!”苻坚於是进攻邺,攻克.慕容暐出奔高阳,苻坚部将郭庆抓住他送回.苻坚进入邺宫中,查阅燕的名册,共计有一百五十七郡,一千五百七十九县,二百四十五万八千九百六十九户,九百九十八万七千九百三十五口.诸州郡的牧守及六夷的首领全部归降苻坚.郭庆穷追残敌,慕容评逃奔到高句丽,郭庆追到辽海.句丽把慕容评绑住送来.苻坚遣散慕容暐的宫女珍宝赏赐将士,论功封赏各有差别.任王猛为使持节、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、车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冀州牧,镇守邺,任郭庆为持节、都督幽州诸军事、扬武将军、幽州刺史,镇守蓟.
苻坚从邺到拉玺,宴饮诸父老,把枋头改为永昌县,永世免除赋税徭役.苻坚从永昌回,行饮至之礼,唱慰劳辛苦之诗,以宴赐群臣.宽赦慕容暐及其王公以下的人,把他们都迁徙到长安,封爵任命各有差别.苻坚於是到学校行礼,祭祀先师孔子,他的太子及公侯卿大夫的嫡长子,都入学行敬师之礼.迁徙关东豪杰以及诸杂夷十万户到关中,把乌丸杂类安置在冯翊、北地,把丁零翟斌安置在新安,迁徙陈留、东阿一万户人家以充实青州.那些因战乱漂泊流离,躲避仇人远迁的人,想要归还旧业的,都允许.
晋叛臣袁瑾固守寿春,被大司马桓温包围,派使者向苻坚求救.苻坚派王鉴、张蚝率步骑兵两万人救援他,王鉴占据洛涧,张蚝屯兵八公山.桓温派诸将夜袭王鉴、张蚝,打败了他们,王鉴、张蚝在慎城屯守.
当初,仇池氐人杨世以仇池投降苻坚,苻坚暂任他为平南将军、秦州刺史、仇池公.不久后他归顺晋.杨世死后,子杨纂继位,便接受天子的爵命而与苻坚断绝往来.杨世之弟杨统骁勇得人心,在武都起兵与杨纂相争.苻坚派部将苻雅、杨安与益州刺史王统率步骑兵七万,先取仇池,然后进兵谋取宁益.苻雅等在鹫陕驻扎,杨纂率五万人抵御苻雅.晋梁州刺史杨亮派督护郭宝率骑兵千余人救援,在陕中交战,被苻雅等打败,杨纂收集败兵逃回.苻雅进兵攻仇池,杨统率武都的人向苻雅投降.杨纂的部将杨他派其子杨硕秘密向苻雅投降,请求作内应.杨纂恐惧,把两手绑在背后出城投降,苻雅为他松绑,把他送往长安.任杨统为平远将军、南秦州刺史,加杨安都督,镇守仇池.
在此之前,王猛俘获张天锡部将敦煌阴据及士卒五千人,苻坚向东平定六州,在西面擒获杨纂后,想以恩德怀柔远人,而且扬威河右,到此时就把所俘获的人全部送回凉州.张天锡感到恐惧而派使者称藩,苻坚很高兴,就暂任张天锡为使持节、散骑常侍、都督河右诸军事、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凉州刺史、西域都护、西平公.
吐谷浑碎奚因杨纂已经投降,很恐惧而派使者送来五千匹马、五百斤金银.苻坚授碎奚为安远将军、涨川侯.
苻坚曾经到邺,在西山狩猎,持续十多天,乐而忘返.伶人王洛拉住马缠绳劝说：“臣听说千金之子不靠近堂边上坐着,万乘之主不在有危险的地方行走.所以文帝驾车快跑,袁公止住繮绳；孝武好田猎,相如献辞规谏.陛下是百姓的父母,苍生的依靠,怎麽能够盘桓流连於游猎,以玷污圣德呢?如果突然间发生灾祸,出现不测的变故,怎麽对得起祖先,怎麽对得起太后!”苻坚说：“说得对.从前文公因虞人的话领悟到自己的过失,朕从王洛这裹知道了罪过,我错了.”从此就不再打猎.
苻坚听说桓温废黜了海西公,对群臣说：“桓温先在灞上战败,后在枋头战败,十五年之间,两次使国家军队覆灭.六十岁的人行为如此,不能思过引退,以向百姓谢罪,反而废除主上以使自己高兴,怎麽对得起天下呢!谚语说‘在家中发怒而拿脸色给父亲看’,大概就是指桓温这种人!”
苻坚因境内乾旱,督促百姓用区种法耕作.担心年成不好,节省谷帛的消费,太官、后宫减省平常用度两等,百官的俸禄依次降低.恢复魏晋的门阀士族名籍,使劳役有常规,凡不是正道的东西,在学校中一律禁止.苻坚亲临太学,考试学生的经义,提拔任用上等学生八十三人.自从永嘉之乱以来,学校已经不见,到苻坚即位,很注重儒学,王猛整顿风俗,政务清明,学校逐渐又兴起.关陇清平安宁,百姓乐业,从长安到各州,沿路两旁栽种槐柳,二十里设一亭,四十里一个驿站,旅行的人都可沿路获取供给,工商者在道路上贩运贸易.百姓唱道：“长安大街,夹种杨槐.下面走朱轮,上面鸾鸟栖.英豪云集,教我黎民.”
这一年,有大风从西南方向来,不久天变黑,恒星都能见,又有赤星在西南方出现.太史令魏延对苻坚说：“根据占候西南方向国家灭亡,明年必定能平定蜀汉.”苻坚大喜,命令秦梁严密作好战备.於是任王猛为丞相,任苻融为镇东大将军,代替王猛任冀州牧.苻融将要起程,苻坚在霸东为他饯行,奏乐赋诗.苻坚的母亲苟氏因为苻融是小儿子,很爱他,将要起程时,三次到灞上,这天晚上又悄悄到苻融的住处,宫禁内外谁也不知道.这天晚上,苻坚住在前殿,魏延进言道：“天市星南门屏内的后妃星失明,左右的板寺不见了,这是后妃移动之象.”苻坚追间知道了内情,惊讶地说：“天道与人事多麽相近呀!”於是很看重星官.王猛到长安,加都督中外诸军事,王猛再三辞让,苻坚不同意.
后来天神之鼓震响,有彗星从尾箕出现,有十余丈长,叫做蚩尤旗,经过太微垣,扫过东井宿,从夏天到秋天不消失.太史令张孟对苻坚说：“彗星起於尾箕,而扫过东井宿,这是燕灭秦的徵兆.”於是劝苻坚杀慕容暐及其子弟.苻坚不采纳,又任慕容暐为尚书,慕容垂为京兆尹,慕容冲为平阳太守.苻融听说了,上疏给苻坚说：“臣听说东胡在燕,历数很长久,到了石乱之时,就据有了华夏,跨过六州,南面称帝.陛下命令六师,大举征讨,士卒劳苦连年,尽力然后取胜,本来并不是慕义怀德而归化的.而今他们父子兄弟为官站满朝廷,执掌大权履行职守,权势压过有功的旧臣.陛下亲近宠幸他们.臣认为猛兽不可以养,狼子野心.往年星象异常,灾祸起於燕,希望稍微留意,考虑上天的警戒.臣处於可以说话的地位,不能沉默不言.《诗经》说‘兄弟相互解救危难’,‘朋友友好投合.从前刘向凭着宗室近亲的关系,尚且能够尽言,何况臣呢!”苻坚回答说：“你修养德行还不充分而心怀是非,行善还不著称而名过其实.《诗经》说：‘像毛发那麽细小的德行,可很少有人去施行.,君子处於高位,警惕倾覆失败,能不勉力吗!现在四海之事荒废,万民不得安宁,百姓需要安抚,夷狄需要和好,将要统一天下为一家,为百姓混同天下有形之物,你应当止息这种想法,不要耿耿於怀.天道助顺,修养德行就能禳除灾祸.如果能从自身寻找原因,怕什麽外患呢.”
晋梁州刺史杨亮派其子杨广袭击仇池,与苻坚部将杨安交战,杨广大败,晋的沮水各防卫地都弃城溃逃,杨亮恐惧而退守磬险,杨安於是进兵侵犯汉川.苻坚派王统、朱彤率军两万作先锋进犯蜀,前禁将军毛当、鹰扬将军徐成率步骑兵三万.